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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不是个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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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不是个幽默?

 

 

陈一鸣

 

●唐庆年画展《皮囊》
●时间:7月25日—8月25日
●地点:北京德山艺术空间

 

2005年5月母亲节那天,49岁的唐庆年从洛杉矶赶回北京,等待他的是一个生死抉择:是否终止母亲的生命。
征询意见时医生采取的是纯技术语式:是否停止用药?唐庆年说“是”,医生拔掉了管子——生命的结束竟然可以如此简洁,简洁到一眨眼就会错过。在此之后,决定者和实施者本可以坦然地四目相接,假装从来没有处理过生死问题。唐庆年却由此陷入了生命意义的焦虑追问之中,一年后,他辞去了广告公司高管职位,开始了 “皮囊”系列的创作。
两年多过去了,唐庆年制作了近40件“皮囊”,所有“皮囊”都是一个形状——一个摊开双手、叉着双腿的人形。人形有实有虚,实者由蔬菜、药片、塑料袋、纸屑等实物填充而成,虚者由光盘、内衣、花朵等实物环绕而成。艺术批评家高名潞认为:“在唐庆年看来,人的身体在意识终止(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皮囊而已。唐庆年正是从这个角度对今天的人性和人的生存状态进行了隐喻。”
唐庆年赶到病床前时,74岁的母亲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大脑死亡,肾脏功能衰竭,体内积水难以迅速吸收和排泄,呼吸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只能靠注射“多巴胺”。
唐庆年和弟弟守候在病房里,母亲静悄悄地躺在机械和药物中,床头挂着导尿的塑料袋,监视屏上走动着波纹和不时跳一下的数字。惟一的生命迹象是皮下淤血,眼圈逐渐变黑,先是一个眼圈,接着是另一个。“这就是生命吗?这难道就是生命?”这个追问是创作“皮囊”的原始冲动,唐庆年至今仍追问不已。“母亲年轻时很美,无论什么处境,她从不邋邋遢遢出门。假如她醒来看到自己的样子,她一定会责问我们,为什么任她没有尊严地活着。”唐庆年眼中的母亲是一位“性情中人 ”,家里经常宾朋满座,有说有笑,宴饮达旦。
唐庆年的外祖父曾担任国民政府高官,唐庆年的母亲向往革命,没有逃到台湾,而是留在北京读了电影学院和戏剧学院,期待有朝一日能当电影演员。后来唐庆年的父亲被打成右派,下放山西,母亲也就跟着去了山西省话剧团。唐庆年两岁时,被父母送到武汉祖父处,一家人聚少离多。“我父母1979年从山西回到北京,一年后我从武汉考回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也很少住在家里。我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唐庆年说。
唐庆年的父亲早就去世了,他对亲人的离去并不陌生。从理智上讲,停止用药是无可非议的,但真要做这个决定实在太难了。唐庆年最后一次与母亲说话是在 2003年,那次他从美国回来,母亲已经垂垂老矣,整天坐在家里边抽烟边看电视连续剧。临别时母亲说了什么,大概是“小心点儿”?唐庆年已经记不清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2005年5月母亲去世后,送别完母亲,唐庆年再次回到美国,辞去工作,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创作。2006年5月,第一件“皮囊”诞生了,那是一幅画了 40天的油画——画面色调发冷,一个没有面目的人形仰卧着,身上插满了导线,仪器横七竖八地摆放在人形周围,数字和波形纹。
这幅名为《数字》的油画确定了“皮囊”系列的主题和形式。唐庆年希望这个人形是一个抽象的人,是一个符号,看不出男女,看不出特征,甚至看不出是人还是猿。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都是唐庆年的“皮囊”。
“皮囊”系列寓意明显,且是一个同义反复的过程,但唐庆年乐此不疲。他要的就是以不断重复制造冲击力,使人牢牢记住这个人形皮囊。
2006年10月,第一件实物皮囊作品《男子气概》诞生。这位男子是用伟哥等药片搭成的,身边放着一块秒表。之所以采用实物创作,是因为唐庆年不想让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在绘画表现技巧上。
2007年末,受老子启发,“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唐庆年用泡沫塑料做出了第一件中空的皮囊:“道理是一样的。填里面是粪便,填外面是假象,与灵魂关系不大。”
十几件“皮囊”问世之后,唐庆年在洛杉矶附近的一个小城举办了个人展览,有一个评价让他感到很意外——有位观众说,你挺有幽默感。
从生死问题发端的“皮囊”,只是个幽默?就像辛辛苦苦的一生,只是个皮囊?假如死亡是悲剧,那么每个人都注定是剧中主角。如此想来,人的一生,波澜壮阔也好,死水一潭也好,似乎都没什么意义。唐庆年倒没做如此虚无的表达,他自认是乐观者,“至少别人会感觉我很乐观。面对人在宇宙中的存在问题时,我可能挺悲观的,或者说是空无的,也许有了这个认识人才会比较乐观?”
唐庆年意料之中的评论是:中国元素在哪儿?你不同于我们的东西在哪儿?“他们都能看出,皮囊表现的不仅仅是中国人的生命状态,但他们就是要找中国元素,就是要找最表面的东西。你很难被视为个体,你必须属于某种类型,必须对你所属的类型有所代表。”所以,《文字载体》最受美国观众欢迎,那件作品是一个由软盘填充的人形,背景是中国文字。
唐庆年的《自画像》相当狡猾,人形由一些破碎的镜子组成,他说,这是我的自画像,也是你的。
1984年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后,经老师介绍,唐庆年进入《美术》杂志,开始了7年的艺术评论生涯。他负责编辑的1985年第7期《美术》集中介绍了 “1985国际青年年美术展览”。高名潞认为,那一期《美术》可被视为“85新潮”的号角之一。正当唐庆年意气风发之时,现代艺术遭遇低估,1991年他旅居美国。
唐庆年去美国只是为了心情好点,完全没有“外省人”拉斯蒂涅到巴黎的那种野心,在美国操练广告创意,他也没有太多的失落感。“广告实际上就是现代艺术,区别仅仅在于艺术家表达的是自己的想法,广告表达的是客户的想法。”这个微小的区别给唐庆年带来的最大痛苦是自己的想法经常还没到客户那儿,就被周围同事枪毙了。
妥协是软道理,底线是硬道理。唐庆年的底线是,不能把自己搞成只会做命题作文的匠人。离开广告公司的后果是收入大幅减少,自由大幅上升。近几年中国当代艺术市价飙升,可唐庆年不看好自己的“皮囊”:“有人很喜欢我的作品,但还是不买,因为我的作品引起的绝不是愉悦感。”他做了十几年的广告人,再不想把客户当上帝了。自由地思考灵魂问题,游戏般地表达出来,这样的皮囊也许充满快乐?南方周末记者建议唐庆年用黄金堆出个人形,肯定能卖出好价;唐庆年说,也有不少现代艺术家以粪便为材料。
他说自己不会一辈子专门做皮囊,下一个想法还没完全成型,不过他“很想制造拉扯的感觉”。什么材料既耐拉扯又好玩?应该是防止皮囊再生产的那种皮囊吧,也就是俗称“雨伞”的那种东西。

 原栽《南方周末》第一千二百七十七期(2008年7月31日)
http://www.infzm.com/content/15274